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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 允文允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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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ri。

方道士背着书包上学堂,又迟到了。

当然这也不怪他,本就心情不好,早上睡个回笼觉也是应该的。

今天又是一个大yin天,一如吕老道此时沉下的脸。

当然方道士也不作理会,只低头匆匆而过。

端然就座。

吕道长在心里计算了一番,觉得还是不罚他站比较好,因为爱徒昨ri马步桩立得很好,至今还一瘸一拐拉了胯的样子,看着比较可怜。罢了,罢了,孩子还小,需要慢慢引导,耐心守候,终有一天渠成水到。

人之初,xing本善。

写来看看?

写就写,看就看,方道士毫不畏惧,提笔挥毫,照着书本将那六字一一抄好。

点头,微笑。

惨不忍睹,何以形容?如同斗败的鸡,如同踩死的虫。

不着急,不着急,吕道长连连暗里叮嘱自己,开口说道:“今ri你仍旧写这六字,直到写好为止。”那怎成?方道士一听这话,马上就不干了,叫道:“你瞧瞧这字儿写得多好,该学下头的字儿了!”

来来回回写这六个字,一本书什么时候学得完?再说这字儿加起来怕得有几百个,这般磨磨蹭蹭,又得学到哪辈子,不成,万万不成。吕长廉看他一眼,说道:“你说你这字,真能称之为‘好’么?”怎么叫好,怎么叫不好?我看着就挺好,你看着不好,那是你没眼力!方殷看着白纸上的黑字,连连点头道:“好,好字,漂亮!”见他瞪着大眼说瞎话,吕道长不由也生气了,斥道:“你这字若能称之为好,天下的文人定然气得全疯掉!”

不可能!

方道士不信,一意认为自己这字非常之好。少时二人围绕着纸上文字争论起来,谁也说不服对方。好,或不好,各人有各有的看法,却也难以判断。只是要说好,须得知道什么是不好,方文人坚守的自己无知的信念,一味强词夺理,终将落得理屈词穷的下场。

你几人说说,这字好是不好?吕道长拈须一笑,拉来强援。一人说了不算,大伙儿一齐投票。方老大也不怕,都是自家兄弟,还能说个不字?随即投票结果出来,有人意料之中,还在笑,有人大出意料,本为就不好的心情已然转为,恶劣。

牛大志和胡非凡投了自家反对票,赵本袁世弃权。方老大大失所望,恨恨瞪过一眼,低头认命。好几个人,没有一个看事儿的!关键时刻,通通不顶用!暗叹一声,一时无语。却不知,那二人是经历了怎般的内心煎熬,才选择了正义的一方,另二人又是历经了何等的痛苦挣扎,才站在了中立的一面。

难,难,难,老大难,兄弟亦难;字,字,字,若说好,真个就好?

眼看爱徒倍受打击,意志消沉,吕道长叹了口气,安慰道:“初学之人,写不好也是在所难免。方殷,为师叫你仍旧写这六字,用意并非在于字的优劣。”写字写字,不在字的好坏,再写又是为了什么?方殷不明白,抬起头以目光询问。

“文字乃是笔划之集成,习之可循,入之有道。你莫看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,实是囊括了横、竖、撇、捺、折种种用笔之法,若想将它写好,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你可知,如你能将这六字写好,这文,便习成了一半!”是么?是这样么?方道士默默听着,似有所悟。低头再看看自家那六字,一时又犯了迷糊。吕道长说罢上前,执笔悬腕而书——

笔非笔,划非划,笔划为何?如是这般。

一笔,一划,一笔,一划……

人之初,xing本善。

这一次吕道长用了真功夫,将这六字写得工工整整,潇洒美观。其字如何?但见横如担山,竖若垂瀑,铁划银钩走金鲤,神龙摆尾凤点头。这个不能比,字比字,气死人。那六字一出,犹如皓月当空,登时照见了这六字的丑陋。

几小道立在一旁,纷纷啧声赞叹。

方道士坐在桌前,一时颜面无光。

没法子,没法子,纵然不识货,也知比不上。没法子,没法子,他是练了八百年,自家这才学多久?还能说些什么,没有一句话说,一个字——

练。

方道士在写字。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那六字真言。只要功夫深,铁杵磨成针,古有囊萤映雪,又有悬梁刺股,方殷不知那几许典故,却也已知,好字不是一天练成的,好文不是一天写就的,只有刻苦用功,才能取得成功的道理。

道理一点就透,可实际cao作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。

只写了一会儿,方道士又不耐烦了。你看这破笔,软绵绵没有骨头,那不是一般的不好使!浑如旱地赶鸭子,又似水里捉泥鳅。这,怎么能够写好?要它大,它偏小,让它走直道儿,它偏拐弯儿跑,不听说,不听话,打它,打死它!

那笔在手,其锋柔弱,含墨颤抖,犹如哭泣。

正是那支笔,前ri被方道士五花大绑,治得服服帖帖的那支笔,今ri再度落入毒手,除了哭,还能做些什么?思前想后,还是吕老道使的坏!你看那时绑着多好使?吕老道非得给它松绑,这又不听话了。不若再将它绑起来?或者给它拔光毛儿?方道士将笔放在眼前,不怀好意看过去——

不要,不要啊!那笔无声哭泣,暗里大叫。

方道士思忖半晌,终究还是没有出手。不是可怜它,而是有说法儿。一者吕老道眼皮子底下不好动手,二者绑来绑去,自家衬衣再撕就遮不住肚皮了!罢了,罢了,大人有大量,好人好心肠,饶它一条小命罢。

心烦意乱之下提笔再写,越写越是不像样!小小一支笔,持之竟然重若泰山,没奈何指挥不动,到末儿了落了一头的汗!左看右看,横还是条条蚯蚓,上看下看,竖还是毛虫若干,一撇一捺人无脚,弯钩折处水桶腰,难看,难看,为何又,写成这样?太难,太难,怎不是,想得那般?

方道士心中沮丧,皱着眉头大发牢sao,一副抓狂的样子。吕道长坐在前方无动于衷,几小道频频回头,眼中既有同情,又有窃喜。笔为何物,字如何写,在场人人都是过来人,个中滋味如何不知晓?好在过来了,都过来了,除了坐在后面那个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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