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中的眼泡都被打肿了，却还是勉力睁开，向折子上看去。

他常以书信的形式和自己的学生沟通交流，故而谁的字一眼就能辨别出来。

看着那上面字字诛心，条条狠辣的进言，吕中气的怒发冲冠，“嗯…啊…他…他是老夫最得意的门生…老夫平日待他不薄！他为何如此狠毒？”

他哼哼着，一开口说话，嘴里的血沫子便往下淌，被雨水稀释后，渐渐在地上汇成一股血流，整个人已经气的浑身发抖。

凤雪汐张扬一笑，“这算什么？还有更精彩的呢，你再看看这个！”

说着，她又挑了一本折子出来，摊到他眼前。

“啊…忘恩负义！忘恩负义！”吕中愤怒的咆哮着，双手握成拳，一下一下重重的砸着地面。

雨势正大，溅起的水花迸射到脸上，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
一本本折子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过，曾经那些对他阿谀奉承，俯首帖耳的学生，全都落井下石，竟无一人说他好话。

这一刻，他才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墙倒众人推，什么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。

年纪不过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，此刻看上去竟跟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，颓丧的堆在地上。

见他心死如灰的模样，凤雪汐莞尔一笑，心底升起极度的舒适感。

要的就是这个结果，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受人拥护爱戴的圣贤了！

吕中身心都受到巨创，伤的体无完肤，又是一股急火涌上来，吐了几口鲜血昏了过去。

凤雪汐一摊手，无辜的道：“这么禁不起打击？真是高看他了！”

潇疏珏顺着她光滑如缎的长发，笑的一脸宠爱，“嗯，我家夫人就是厉害，不动刀不动枪，单凭一张嘴就能把人活活气死。”

他给占夜使了个眼色，占夜马上会意，如拖死狗般把吕中给拖走下牢。

所有余孽聚齐，潇疏珏决定在三日后公开审问定罪，新改制的三府三宗共同参议。

凤雪汐再次见到潇瑾时吃了一惊，他怎么会变成这样？

印象中那个温和淡雅的男人已经不再，一张脸瘦的脱相，两颊深深的凹陷进去。

他身穿着一件僧袍，但不知是何原因，并未剃度，满头墨发被一支竹枝簪着，全部盘了起来。

曾经会说话的桃花美眸黯淡无光，眼神忧郁的吓人。

“潇瑾…”凤雪汐感觉喉头一阵发紧，干涩的说不出话来。

看到她时，潇瑾的眸子里急促的闪过一抹哀伤，很快便敛了眼，双掌合十，头微垂下，“贫僧了尘，见过凤姑娘。”

一句贫僧，一句疏离的凤姑娘，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。

了尘…了尘！

了却尘缘！

凤雪汐深深的吸了口气，忍住鼻酸别过脸，“潇瑾，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？”

潇瑾敛起的眼闪过一抹挣扎，嘴角若有若无的牵起苦涩，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，许久才平复下心湖迭起的涟漪。

“方外之人，已无牵挂，入我佛门，方得清净。了尘前世无德，得此一生孤苦，只能修修来生。”他说的轻松，心却一剜一剜的疼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