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唯赢关于国有股东权利界限的讲解,让大家陷入了深思。
连吴楚之也开始跟着他的思路开始认真思考起来。
毕竟章唯赢沉浸于教学科研多年,理论水平确实高,或者说对于经济活动旳‘诊断水平’非常高。
“企业中这三者的关系有一部分是清楚的,另一部分却是模糊的,存在着一个模糊地带。
模糊地带就会有拉锯,究竟谁往前一步,谁往后一步,要靠默契解决。
比如公司章程规定,股东大会有重大决策权,但实际上什么叫重大决策?
是1000万?
还是500万?
真正承担风险的人怎么考虑问题呢?
他会说,如果我信得过这个人,他干再大的事我也不管;如果我信不过这个人,他干点小事我也得管一管。
问题在于,对国有企业的股东单位的一把手来说,对真正股东是大事的事,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小事,而对真正股东是小事的事,对他来说又可能是大事。
因为他并不真正承担风险,所以他就可能越过边界任意干涉,因为大事小事无法界定清楚。
另一种可能就是国有企业的经理层可以贿赂他们,他们就完全不加干涉。
这就是我强调的,包括之前张春霖教授的一篇文章中提到的,如果不进行深度的改制,我们可能只能在过分的行政干预和内部人控制之间游来荡去,无法达到真正的默契。”
吴楚之深吸了一口气,举起了手。
章唯赢心里暗喜的点了点头,吴王……哦,不,吴楚之这小子终于还是被这‘绝世美人’给引诱上钩了。
燕大系的攻略,只能徐徐图之,吴楚之必须忍耐长时间的国有股权的缓慢退出。
由不得吴楚之不上钩,对于他而言,燕大系如同一朵长满倒刺的玫瑰。
想要摘取,但又担心未来清算的倒刺。
很难相信,坐拥数家上市公司仅净资产便达十来亿的燕大系,评估价值只有1.5亿。
这样贱卖国有资产的行为,在将来一定会被清算的。
吴楚之可不想向魏东一样最后被逼得跳楼,留下孤儿寡母来看守自己的产业。
但他想要入局,必须得按照游戏的规则来玩儿,否则别人凭什么让你入局?
看在你是萧家未来女婿的份上,大家伙儿带着你玩一把,你要是坚持正确的评估价值转让,那就别玩了。
吴楚之其实陷入了两难之中。
燕大系的资产在他眼里变得像鸡肋一般,食之无味弃之可惜。
但他又有不得不入局的理由,不仅仅是要为萧亚军脱困。
而且燕大方正里的一项核心技术,只有在果核才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。
这项核心技术如同蘑菇蛋,吴楚之不能让它落在其他人手里。
“章教授,那么怎样做才能解决国有企业或者混改企业里‘政企不分’的难题?”
章唯赢淡淡一笑,“把国家资产变成债权,而不是股权,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。
我们知道,债权和股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。
作为债权人,正常情况下只是一个固定收入的索取者,不承担风险,也不用干涉。
国家作为债权人,只要企业不破产,它的收入就是稳定的。国家作为债权人还可以在企业还不起债时对它进行起诉,让它破产,这也是国家作为债权人的一大好处。
在这种情况下,国有资产从某种意义上讲是‘旱涝保收’的,有利于国有资产的增值保值。
第二个好处是解决我刚才提到的经营者的选择机制问题。
国家退出股东角色,引入非国家的,真正承担风险的股东,让他们来选择经营者,这时候他们手中的投票权就不是一种廉价的投票权,而是一种昂贵的投票权了。
第三,作为债权人的权利可以界定得比较清楚。虽然债权人严格说来也并不是完全不加控制,当投资风险很大时,债权人也要过问。
而且债务合同中往往都有附加条款,规定可以将钱用来做什么,不可以做什么等等。
但是相对来讲,债权的界限比股权要清楚得多。所以我说股权变债权可以解决政企分开的问题。
从我的角度上,我觉得债权是完全的、最好的资产经营责任制。
你借了多少,利息是多少,到期都要如数归还,否则就可以上法庭,这就是完完全全的资产经营责任制。
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一种完全的资产经营责任制,一直都没找到,所以我推荐这是一种最好的资产经营责任制。在这种资产经营责任制下,就是硬约束的。
归纳起来,大意是这样:现在的国有资产,实际上是股权,因为它索取的是剩余,应该把它变成债权;同时把现有的国有企业的某些债权变成股权,引进新的、非国有的所有者。”
说罢,章唯赢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。
小子,快点上钩啊,‘章式定理’的推广就靠你这块试验田了!
‘章式定理’一旦在华国推行成功,那么章唯赢拿一个诺贝尔经济学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
吴楚之听完,沉默了。
说到底,还是那一套啊。
见吴楚之若有所思的样子,章唯赢也没有继续兜售起他的‘绝世美人’来,不能急于求成。
吴楚之继续发着问,“章教授,从您的研究中您也提出,当债权人的债权很大时,他必然要干预企业。
现在我们很多大的国有企业,国家作为股权所有者时是最大的股东,你把它变成债权人以后它也仍是最大的。
它也必然要干预企业的人财物的决策,这和原来政企不分的情况有什么区别?”
章唯赢心中骇然起来,现在的学生,这么不好忽悠吗?
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了,他接着喝水的机会沉思着。
而教室里同学们却都傻眼了。
别看你吴楚之在校园外面,是个成功的优秀青年企业家。
但是在燕大校园里面,你作为学生,回到教室里,则是不折不扣“不学无术、逃课成性”的学渣。
术业有专攻!
搞企业我们也许不行,但是要论起读书,你吴楚之不行。
但是此刻吴楚之的表现让他们惊呆了。
吴楚之与章唯赢有来有往的对话,让这些学霸感到他们这十来年所构建的世界观、价值观,彻底崩塌了。
现在的课堂上章唯赢所讲的这些话,他们这些勤奋认真在图书馆阅读了大量的延伸课外阅读书物的学霸,都是很艰难的拼命领会,才能听得一知半解。
可这个学渣不仅能够轻而易举的跟上章唯赢的思路,而且颇有见地的提出了相关的质疑式问题,而不是像他们一样是求教式的提问。
这说明了,吴楚之在知识的储备量上面,在经济学的理解上面,远胜于他们。
甚至,吴楚之可以和章教授有来有往的质证,这显然和他们这些学生不在一个维度上面了。
这就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了。
你特喵的一个做企业的,能不能认真得去搞你的企业去?
再不济,你谈你的恋爱,撒你的狗粮去啊?
合着在这儿扮猪吃老虎啊!
跑来课堂上祸祸我们这些乖学生干嘛?
你吴楚之还让不让我们活了?
教室里所有的学生,此刻对吴楚之充满了怨念。
就连果核的兼职员工们,现在都感到无比的悲哀。
老板太强,怎么办!
柳斜阳哀怨的叹了一口气,转头看向了同样目瞪口呆的吴思明,“二哥,老大特喵的这是不给人活路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