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冥顽不灵者,杀无赦,那几家的顶梁柱全就地正法,既然等不及提早办了丧事,我就他们送上路。」
军法无情,完颜宗翰杀鸡儆猴,让汉人们不敢再存侥幸之心。
「是该杀,杀得好,但粘没喝你可知道,谁给这几家人献的策,逼我们非杀他们不可?就是这个唐伯虎,张汝颖被逼着也在温州发丧,忍痛请我砍了他一个族叔的头。」
完颜宗翰喔了一声,这才将眼神转正,认真对待。
「挂名要我的人头,又在背后使诈,坏我的大计,这个唐伯虎究竟是傻子,还是艺高人胆大?」
善谋者必然韬光养晦,不轻易显露锋芒方能攻其于不备,唐寅公然挑衅,不是逼自己杀他吗?
「初生之犊不畏虎吧!张汝颖说,这个唐寅还没及冠就享富盛名,千古绝句,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就是他所写的。」
完颜希尹素有文才,学问在大金是第一人,得到他的肯定,唐寅确实有过人之处。
「倒是一个人才。」
完颜宗翰认同唐寅的才华,却嘲讽大笑。
「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才,假以时日必是一方栋梁,不好生呵护,这么轻率将他架在火上烤,看来大翎朝嫌败亡的不够快。」
既然有人不惜才,完颜宗翰不介意铲除这株幼苗,任何妨碍大金霸业的障碍,都要连根拔起。
「汉人有句话说得好,来而不往非礼也,认钱不认人的死士,我们也请得起,等等我就出个赏格,悬赏唐伯虎的项上人头。」
完颜宗翰动了杀心。
「你打算悬红多少?我朝的爵位在汉人那并不好用,唐寅占了大义,一些自诩侠义的江湖人不会替你对付他。」
财帛动人心,权位诱人意,只用钱,少了可不行。
「我大金仍泱泱大国,岂能在乎一点小小钱财,唐伯虎捐了十八万贯,买我和连斡鲁的人头,我也花十八万贯,一颗抵两颗,普世之间谁的首级值这么值钱,唐伯虎死也该瞑目。」
一口气下重本,万贯就能找人屠村,用十八万贯杀一人,各地贼匪定会抢破头。
「我再添两万贯,凑个整数,锦上添花。」
完颜希尹再推一把,要唐寅死透。
「兀室,这是捧杀啊,平时你不是劝皇上多吸纳一点汉臣,怎么突然下这么重的手。」
完颜宗翰还以为,完颜希尹会基于爱才之心,给唐寅一次投靠的机会。
「文人总相轻,这唐伯虎就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,在草原上不能驯服的马,女真的勇士都会怎么做?」
完颜希尹问,隐藏的不安却没说,探子打听到关于唐寅的事,有太多隐晦不清的地方。
被擎天寨的两大头目绑架,毫发无伤逃出,事后竟然没被报复。
养匪横行江宁多年的豪商洪廷甫,对没有功名,背后无人的唐寅莫可奈何,三番两次被戏耍。
拒绝仕子声援陈东,声势却不跌反涨。
又在他们攻打汴京时,率众在汴京游走,安然领着船队,带上数百人离开,却仅有数十人在江宁下船,其他人不知去向?
张汝颖算过,六如居生意再好,清空家产也拿不出十八万贯,虽然不排斥,出资的另有其人,但吴构肯让唐寅顶名,这个面子就不算小。
一个十八、九岁的书生干了这么多事,甚至牵动两朝之争,小看此人,完颜希尹就不配行谋天下之大事。
「杀了。」
两人异口同声地说。
有了共识,完颜宗翰招来汉将左齐,由他主持猎杀唐寅诸事。
「大帅真要付这二十万贯?」
左齐觉得不值。
「取之于大翎,用之于大翎,有何不可?正好用来立信,让大翎人知晓效忠我大金者,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。」
等天下一统,这二十万贯终究会回到大金国库里。
「属下这就去办。」
左齐领命。
「等事情办成了,你直接回上京。」
左齐大吃一惊,抬头看完颜宗翰。
身为元帅亲卫,主子到哪他就到哪,听元帅的意思大军要撤离班师回朝,不再向南挺进。
见完颜希尹全无反应,显然是已成定局,不会再更改。
四月末,桃花再次盛开,汴京城却是寸草不生,处处焦土,人面与桃花皆不见。
金人兵分二路,一路由完颜宗望监押,慎宗、郑太后及若干亲王、皇孙、驸马、公主、妃嫔等,大军沿滑州北返。
恕宗、朱皇后、太子吴谌、宗室及孙傅、张叔夜等几个不肯屈服的官员,由宗翰关押,朝郑州北行,同行遭掳的另有数万礼器、古董文物、图籍、宫人、内侍、倡优、工匠等等,百姓男女不下十万人。
载运金银的车行及俘虏绵延数十里之长,镣铐不够,金人像牲口一样,用铁链绳索捆住俘虏,不分男女老幼,王公贵族与平民百姓。
勒扯,鞭打,起了邪心,就撩起女子的裙摆,在众人注视下办事。
金人如冻人寒冬退去,却没有留下半点生机,春风再温柔也抚平不了,遭到兵祸家破人亡的心。
春风不知愁,犹绿江南岸。
伴随暖风吹向南方的,有金人退兵,以及康王吴构在河南应天府登基,改年号为建炎的好消息,也将高达二十万贯的花红,传遍江湖绿林好汉的耳朵里。
先到先得,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亡命之徒,或个人,或抱团,一波接一波往江宁赶去。
一来无怨,二来无仇,三不为其主,只是求财而已,欲借唐寅的人头一用。
死生不怪。